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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8章 真言

    深夜,参合殿。

    玉凌独自坐在殿内,闭目沉思,四下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直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响起。

    “哥,战报……统计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北苒微低着头,慢慢地走到了玉凌身后,将一枚玉简放到了桌案上。

    玉凌沉默了一下,没有拿起,但神念已经清楚地察知了玉简里的信息。

    内容不长,却字字如刀。

   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查阅战报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有了一件感到畏惧的事情。

    畏惧看到战报里的伤亡统计,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姓名。

    十六万三千九百五十二……

    好像是一个很普通,也不值得在意的数字。

    但整个炼火宗,已化作了血色的地狱。

    上至不灭境元老,下至破玄武者,在这场近乎是屠杀般的战争中,却是同样的脆弱。

    而道灵族傀儡的弱点,仍然无从知晓。

    不是没人尝试抓捕一具傀儡,但它们一旦落入敌手就会自爆,在战况危急的情况下,众人没时间也没心力去仔细研究。

    即便是夜残云,为了抵挡三大巅峰强者,最后也是以分身自毁而告终。

    每个人为了这场战争都竭尽了全力。

    虽然看起来,无论是绝望等死,还是痛哭求饶,还是奋战到底,结局似乎都毫无分别。

    但人或许无法选择命运,但至少可以选择面对命运的方式。

    让人屈服的从来不是死亡,而是自己的内心。

    当直面命运的那一刻,才能望见最真实的自己。

    于是,许多平日里胆怯而懦弱的人,在令人绝望的屠刀下,反而激发出了深藏于骨的勇气与血性。

    很多最后一批撤走的人,都是自愿的。

    这世上从不缺乏逃兵,也不缺乏英雄。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长久的寂静后,北苒终于艰难地开口,“新的防线已经开始部署了,大约还要两三天才能完全到位,从大荒星退回来的伤兵也在休养,只是很多人不愿意退往后方,想伤好后接着在前线作战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又低声道:“本来很多人都绕着圈子问我,最终的计划是不是要退到西境去,但看到你来了,他们也就不问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哥……其实参流星这边有我们就够了,你完全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能再退了。”

    玉凌打断了北苒的劝说,转头凝视着她的眼眸:“东境,我们放弃了,南境,我们放弃了,就连大荒星,一开始定好必须死守的地方,我们现在也放弃了。如果都可以放弃,那这场战争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?”

    北苒一阵默然,半晌才开口道:“但不放弃参流星,岂不意味着你要放弃晋入不朽的希望?”

    玉凌轻轻叹了口气:“这是战争,不是战斗。”

    “晋入不朽,未必是一切的结束,停留于此,或许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懂……”北苒缓缓地摇了摇头,声音低弱,“我只知道,你不想再看到大家这样无谓地牺牲下去了,我知道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她坐在了玉凌身旁,将那枚玉简抱在怀里,很轻很轻地说道:“虽然很多时候,我其实都猜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,你所说出来的话可能还不到你所想的十分之一,许多事情,你也从来不让我们知道,总是一个人承担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虽然是你最亲的人,但我总感觉和你隔阂着什么。你对我实在太好了,总是迁就我、包容我,甚至有些客气,就好像你没有情绪,从来不会觉得我烦,也从来不指责我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真正亲近的人,往往少不了矛盾,少不了冲突,时而会吵架,时而会翻脸。因为,人可以在一百个、一千个外人面前伪装得温文尔雅,却总会忍不住在亲人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,最恶劣的一面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没有……你永远都这么冷静,永远都对我这么温和,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特别高兴,或者特别悲伤的样子,就好像你什么都不在乎一样,虽然我知道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哥,你在我心里,一直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兄长,最好的哥哥,可有时候我又感觉,你离我很远很远,远到哪怕我现在就坐在你身边,也根本触碰不到你,触碰不到……最真实的你。”

    北苒说了很多很多,就好像现在不说,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。

    玉凌有些讶异地转过头,看着她黯然的眸子,一时怔怔无言。

    他从来不知道,北苒是这样想的。

    他只是自以为是地将她排除在风波与危险之外,以为如此便是对她最好的保护。

    其实又何止是北苒呢?

    他总是喜欢去替别人做决定,而不顾对方是否真的愿意待在他划定的安全区域。

    “哥,能不能不要什么都瞒着我?我不是小孩子了,我是九辰门门主,是玄灵灵皇,我也有权知道真相,无论多么残酷。”

    北苒抿了抿唇,注视着玉凌道:“关于爹,关于你,还有这场战争。”

    玉凌沉默了几秒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    北苒张了张口,有些艰难地问道:“爹是不是……不剩多少寿元了?”

    气氛一时有如凝固,玉凌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,望向了桌案上的玉简,但最终还是重新直视着北苒的眼眸:“是,还有一年。”

    他已经做好了北苒情绪崩溃的准备,没想到她只是短暂地呆了呆,喃喃道:“果然如此吗……”

    似是察觉到了玉凌的担忧,北苒摇了摇头,涩然道:“我早就有所猜测了,你之前那么着急地想要散功重修,我就感觉……不止是因为这场战争,那个时候形势还远没有现在这般严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