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八十）
「大哥。」
俏如來聞聲回首，停下與村長溝通的腳步「銀燕，怎樣了？」
雪山銀燕來回踱步，怎麼想都覺得疑惑。
「大哥確定，凶嶽疆朝一定回來嗎？金雷村新址這麼隱密，也沒什麼值得覬覦的東西……」
「前些日子武斂君在附近見到魔兵探查的身影，依推測應該是凶嶽疆朝的軍士。」俏如來道，他同樣推測出雲仔應該將訊息藏得很好，即使在和烏祭的對峙中也不是全然落於下風。
「而且金雷村對應龍師不重要，但是對雲仔重要。」錦煙霞從另一側走來，正巧接上話「俏如來，你說只要我在，烏祭就會來。」
「是。元邪皇如今手裡的魔兵被勝弦主和應龍師帶走，雙尊也不在麾下，烏祭能也只能向應龍師『借兵』。」
然而，有兵將，並不代表指揮者一定會出現。
「那為何還要等無極山戰後數日？」
啪躂。
——「因為，俏如來知道我的目標之一，是妳。」
揮翅的聲響甫至，眾人便聞熟悉的聲線從天際傳來
「雲姑……烏祭！」雪山銀燕率先踏出一步，在烏祭降落前長槍便守衛在俏如來身前。
「呦，你好，請靠邊點。」烏祭漫不經心地繞道，直面俏如來，歪頭笑道「果然，我們心有靈犀呀！」
「是啊，所以岳靈休前輩不在這裡，雲仔可以安心了。」俏如來同樣笑道，放在烏祭眼底是赤裸裸的嘲諷。
【哈哈哈不愧是他……】雲仔放心地大笑，烏祭心底有些不是滋味。
錦煙霞神色一動，不禁向前一步「雲仔的意識蘇醒了，對嗎？」
「你們，是希望她醒了還是沒醒呢？」回應錦煙霞，烏祭卻盯著俏如來，意思很明顯。
是希望她清醒著看妳們殺她，還是當作不知情的被『拯救』讓妳們比較沒有心理負擔？
「我相信雲仔。」
不論有意識為否，就和當初講得相同，俏如來也認為雲仔會相信他們。
此戰艱難，不在於凶嶽疆朝的兵將。烏祭為防應龍師鱼死網破，以及能力上限，最多不會帶走超過四成兵力。
但為了烏祭的身份，尚同會和苗疆的人馬皆不能參與此戰，公子開明同理。
剩下戰力與元邪皇一戰的傷勢未癒，連父親與玄狐都在養傷，岳靈休不能出戰，也唯有雪山銀燕和同行的天地不容客可以幫忙。
然而同理，需要保存力量的元邪皇也不能出戰，烏祭難有後援。
「既然這麼在意她，那不如給她期待的答案如何？說不定小崽仔就醒了呢～」被倆人的默契堵到的烏祭突然笑道，指尖輕點兩下心口，期待地望向俏如來。
【這種時候，烏祭你……！】
錦煙霞同樣看向俏如來，雪山銀燕卻質問道「妳到底在說什麼？就不能好好講話嗎？」
一呆，原本氣急的雲仔在意識中放聲大笑【哈哈哈哈哈！沒想到除了策君還有人被這樣吐槽。】
上一個被雪山銀燕受不了講話方式的，正是被嫌太吵的公子開明呢！
烏祭聲音冷了幾度「真是不解風情的呆子。」
「銀燕。」俏如來拍了拍三弟的肩膀，對烏祭道「那是雲仔和俏如來之間的事情。」
與你無關。
「是嗎？可你明知我為何會來。」
這當然已經不只是倆人之間的事了。
「就是因為知曉，俏如來與眾人才會在此請君入陣。」
以她謹慎的作風，絕對會想知道那幾名會眾的結果，以及蛟龍的能為。
「不如說，就是因為我知曉你知影，會讓錦煙霞完事後回金雷村駐守，我才會來。想必常欣不在此處吧？」
「錦煙霞姑娘展現的能為對妳太過重要，俏如正是知悉妳一定會想查探，知曉我會怎麼設局，所有村民自然早已撤離。想來，妳也應該有準備被留下了！」
「你覺得我猜到多少呢？除了尚同會、苗疆的人外，你居然連墨家的人都不帶，真是自信～」
「因為只有一個問題需要擔心。」俏如來頓了一下，輕笑道「應龍師失去這些部下，可不會好心放過罪魁禍首。」
「這我就不知情了。」在一段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後，烏祭心情明顯好轉，卻仍回敬嗆聲「畢竟，只要帶回你的人頭，疆主就不會見怪了！」
話聲落，殺聲響！
無數魔兵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，響亮的殺聲震耳欲聾，由勾心芒率領的眾軍圍繞住金雷村。
俏如來等三人巍然不動，錦煙霞負在身後的手中熒光閃爍，雪山銀燕心跳加速，眼看著烏祭緩緩踏過那條看不見的界線——
「……哎呀、呀！」烏祭似乎踩到了什麼連連後退，單手覆上面具似乎受到了刺激，顫抖著彎了下腰。
雪山銀燕心急地向前一步「妳……」
「銀燕退後！」
俏如來即時抓住雪山銀燕，然而卻聞清脆一聲笑。
——「欸嘿，騙你的～」
迅雷不及掩耳間，腳步毫無阻礙，烏祭已然靠近雪山銀燕，指間已扣上數根銳羽，往白皙的脖頸間抹去！
鏘！
雪山銀燕只來得及提槍一擋，宛如金屬撞擊的聲音才響，便注意到耳畔唰地輕輕一聲，回頭間已是來不及「大哥！」
！
俏如來雙腳不知何時被鎖住，一瞬間錯覺銀燕被重傷的畫面，讓他來不及擋下烏祭真正的殺招，只能勉強錯位偏過！
「啊……」
「哈，不管過了多少年，墨家鉅子的血居然都是紅色的。」
輕舔了下沾染羽毛的腥紅，烏祭輕笑著。也不等俏如來等人反應，立刻下令「殺！」
「是！——眾人，殺啦！」
「「殺啦！殺啦！」」
在魔軍衝殺下揮舞著墨狂，抵擋不斷湧上的兵眾，俏如來不解「你怎麼會知道？」
為什麼二師叔提供的陣法不堪一擊？是誰透露了出去？連玄狐都不知曉的事情，烏祭應沒機會從記憶探查得知的情報。是誰洩了風聲？
「不告訴你～」烏祭心情很好的歪歪頭，在視線觸及受傷的右肩時，手指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。
烏祭立刻一甩手臂，幻術展開，在眾人眼中隱去身形。
「烏祭！？跑去哪了？」
錦煙霞一掌轟飛魔兵，轉身忽見人影消失，遍尋不著，頓時焦急。
另一邊，雪山銀燕與勾心芒對陣，卻是前者一個極招。
「神魔一念雪燕回空……咦？」
發力點忽然落空，勾心芒在長槍一揮之下支離破碎，不一會兒便化作光點消散在空中，就連眾魔兵的喊殺聲也漸漸消弭，原本倒地的魔兵同樣不見蹤影。
「烏祭的幻術當真出神入化。」
「大哥。」
突來意外，除了陣法失效，俏如來似乎從頭到尾都不驚異。他拍了拍收起槍的雪山銀燕，便幾步往村內方向望去。
「俏如來，這樣當真沒問題嗎？」
「總要一試，這也是她的要求。」俏如來在進入村內前回頭關切道「錦煙霞姑娘傷勢未癒，還請小心。」
「你的傷更重。」錦煙霞表示對方才是過度逞強的那人「雖然烏祭似乎不想傷你，但不代表不會下手，你絕對不能有失。」
「這就是我一定要來的原因。這一點，錦煙霞姑娘也是同樣。」
＊
話說到潛入金雷村的烏祭。
一邊想著俏如來還設下了何種陷阱，一邊東繞西繞好奇著探看如今空無一人的村落。與記憶中的金雷村比對，眼前的房屋座落僅有些微變動，外觀與擺設仍能看出是哪戶人家習慣的樣子，也沒有少了任何一個村民的位置，甚至多了幾間沒印象的木屋。
【俏如來將他們保護得很好……】
烏祭扯了扯嘴角，沒有主動向雲仔最在意的幾人出手，是對過度刺激造成的變數保持謹慎。沒有這些，在爭奪身體主導權的戰役中，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壓制小崽仔翻不了身。
但這不代表他會因此束手束腳。
烏祭見村長的房屋內仍無人，繼續往屋後前行，接著眼前所見讓他驚訝地哦了一聲。
相同視角的雲仔呆愣當場。
──那是她藥房原先的位置……並非空無一物。
「雖然妳在外面忙碌，但小七和大家還是一起幫忙重建了妳的藥房。」一道溫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，帶著一點近鄉情怯的期待「只要大家打柴時遇到認識的藥草，都會帶回來，但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，所以裡面有一點雜亂。妳想進去看看嗎？」
【……】烏祭沒有回頭。
「玄狐跟我道歉，說沒能帶妳回來。」說話的聲音出現了一絲顫抖，但堅毅依舊「是妳救了我的命，很完美地保護了我們──雲仔，我們很想妳……也很擔心妳。」
俏─如─來──
真狠啊！
【「妳會什麼沒有離開？】」
沉默良久，烏祭終於轉身面對來者，面上毫無笑意。
──【「常欣。】」
手無縛雞之力，卻隻身留在陷阱中央？捲入風波，誰能跟她保證萬無一失？僥倖跨越生死間隙，轉頭就闖入戰場……她怎麼敢！？
「因為……妳要回家了，怎麼能沒人接呢？」
貪看著許久未見的好友，常欣忍著淚意，想起甫清醒便聽聞變故的心情。是她堅持，俏如來才讓她冒險留下。常欣看著毫無血跡的衣著鬆口氣，在陌生的面具上尋找著好友流露的心情波動。
「可是，這麼一來，是妳逼我……」
【常欣快走！、快走啊！糟糕……！不可啊！】
──「逼我不得不殺了妳！」
好奇過了，殺意卻漸漸沸騰得不能壓抑，無法壓抑，不想壓抑！
烏祭手指彎成爪，憤怒而冷酷地往常欣的脖頸抓去─